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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冰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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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冰刃

清晨。

顧漪被叮咚叮咚的吵醒, 睡眼惺忪地手機拿起一看,是陸淵發來的,說給她帶了早餐, 順道送她去上班。

沒錯,陸大公子自那次徒步後, 便順理成章地侵入她的生活, 從衣食住行各個方面對她展開攻略, 大有溫水煮青蛙的架勢。

顧漪見陸淵也頗為遵守約定, 基本沒有暴露他倆關系的風險,她便也樂得享受陸淵的殷勤。

至於他能堅持多久,顧漪對此t保持一個可有可無的態度。

畢竟有些事的趣味便在於過程,尤其是男女關系中及時行樂才是最重要的。

顧漪梳洗完畢畫好妝,整理齊資料下樓, 走到另外一片停車場。

因為蘇格還在住在她家,所以陸淵每天來接她都是停在更遠的地方。

“早啊。”顧漪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

“你怎麽——”陸淵湊到她眼前, 摸著下巴仔細端詳著她, 兩人的鼻尖幾乎貼在一起了。

陸淵似乎很喜歡這樣突然一下子的湊上前,顧漪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

顧漪用食指抵在陸淵的額頭上,將他的頭推開些許,然後挑了挑眉, “我怎麽了?”

“你今天是不是畫全妝了?”陸淵還伸出手想摸一下她的臉,被顧漪手疾眼快地一把拍開。

“對了, 忘記跟你說, 我下午要去F大做個演講,晚飯你自己解決吧。”顧漪接過陸淵給她帶的早餐, 一邊吃一邊說著。

“F大?”陸淵看起來有些意外,揚了揚眉。

“嗯, 我們公司和F大有長期的招生合作,以及專項學科的研究合作。本來這個講座呢,應該是HR去的,但他老婆生孩子,這任務就臨時落我頭上了。”顧漪因為心情不錯,破天荒地給陸淵解釋了兩句。

“這樣啊。”陸淵若有所思點頭,表示了解,然後啟動汽車,看向倒車鏡,驀地視線一凝。

“怎麽不開?”顧漪等了一會,奇怪地看向陸淵。

陸淵收回視線,扯了下嘴角,“這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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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顧漪禮貌地拒絕了接待小姑娘的帶路,一個人重新踏入闊別已久的F大——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因為她的母親江女士在此任微電子物理學教授。

顧漪一路走走停停,印象中的F大校園還似從前一般典雅恢宏,有些感慨。可當她看到一張張青春洋溢的年輕面容,忽然意識到自己快二十七了,一個要奔三的年紀。

閑逛的興致便淡了。

於是,顧漪幹脆直奔目的地,到達禮堂後按照名字牌位落座。

這種講座的流程基本大同小異,書記講完話後校領導講話,校領導講完話後傑出校友分享。

顧漪為了抽出這一個下午的空閑,好不容易把一天的工作壓縮在一個上午完成,午飯都沒來得及吃,便連軸轉驅車來此。

她現在胃裏空空,估計是有點犯低血糖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額頭開始冒冷汗發暈,再加上臺上漫長的講話,讓她一時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顧漪大腦放空走神之際,隱約而嘈雜的騷亂聲自人群中升起,如潮水般由輕及重、由遠及近向她湧來,當她反應過來時,已經置身在一片哄吵的環境中。

顧漪微微蹙眉,轉頭向騷亂的聲源望去。

只見,場館最後排、也是最高處的正大門敞開,出現一道高大頎長的人影。

男人似乎天生自帶控場的氣質,閑庭信步的姿態迎著全場學生的矚目,自臺階上逆光而下。

顧漪分明地聽到身後幾個小姑娘不約而同的驚嘆。

就在此時,他微微偏頭,眼神越過層層座位眺來,於人山人海中,不偏也不倚,恰恰對上她的目光。

對視上的那一秒,顧漪大腦有一瞬的空白,心跳似乎暫停了一拍。

一種混合著驚喜與得意的情緒,如頭頂熾目的聚光燈將她沐浴。

容不得她否認,隱秘的虛榮心在這一刻達到了峰值。

隨後,陸淵便撤回視線,大步走至第一排,從容落座。

顧漪垂下眼睫,無聲地抿了下唇,將翹起的嘴角壓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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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輪到顧漪發言了,她的位置偏後,學生們其實早就沒耐心聽。

她剛剛在臺下便已覺得有些低血糖發暈,看過稿子後,索性刪了大半沒用的廢話,言簡意駭地快速讀完稿子,然後微笑著點頭致意,便退場了。

當顧漪走到後臺時,明亮的光線倏忽變暗,一陣虛弱感驀地襲來,眼前開始陣陣發黑。更糟的是她正下著樓梯。

剎那間,一腳踩空,身體重心失衡。

熟悉的失重感將她包圍。

可是,下一秒意料之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因為她落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之中,由於慣性太大的原因,把接住她的人沖得向後退了幾步,緊接著他們撞到鐵架,最後伴隨著一聲沈鈍的撞擊聲和男人壓抑的悶哼聲,兩人的身形停住了。

顧漪在被攬著腰帶進對方懷裏時,熟悉的木質調氣味,讓她瞬間辨認出來人是陸淵。

她定了定神後,連忙站穩身形去扶陸淵,有些擔憂道,“你還好嗎?”

陸淵閉目垂首,沒有說話只對她擺了擺手,平覆著呼吸。

而這時,後臺的幾個工作人員也聞聲趕來,焦急地關切到。

遲了幾秒後,陸淵才緩緩擡頭對工作人員,臉色有點不正常的蒼白,“沒事,你們忙你們的去吧。”

工作人員又反覆確認了幾遍後,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顧漪微微皺眉,望著陸淵不太好的面色,她心下有些不安,“你...”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眼前的男人捂著胸口劇烈地咳起來,嘴角溢出一絲殷紅的鮮血。

顧漪大驚,連忙讓扶著陸淵讓他靠在她身上,掏出手機便想打急救。

“不許叫救護車。”陸淵語氣不容置疑地強調。

他雖然一副即將不省人事的模樣,但伸手抽走她手機的動作卻絲毫不見遲鈍。他臉色蒼白,但姿態依舊冷硬,像極了脆弱但鋒利的冰刃。

顧漪冷靜地對上陸淵的眼,語氣裏沒有半分退讓,“行,我不叫急救。那你說說你現在是什麽情況?”

陸淵又是一陣撕心裂肺地咳後,將大半的重量倚靠在她身上,虛弱道:“我清楚自己的身體,回去吃點藥就好了。”

“是嗎?”顧漪目光涼涼地望著陸淵,冷笑一聲。

接著,她幹脆利落地擡手下劈在男人頸側,陸淵的瞳孔中霎時浮現上錯愕,隨之無力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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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大的校醫室中。

酒精與消毒水的氣味彌漫了整個空間,病床邊站著顧漪和一位看起來便很有經驗的老醫生。

“張叔叔,他的情況到底如何?”顧漪望著眼前頭發花白的校醫問道。

張校醫搖了搖頭,語氣凝重,“他內臟器官有舊傷,根本沒有養好,現在覆發了。至於你剛才說的撞到鐵架上,這麽點力道頂多算誘因。年輕人啊,不愛惜身體。“

“那個舊傷大概是什麽時候的呢?”顧漪連忙追問道。

“大約,四十天到五十天前的。”張校醫嚴謹地給出答案。

“好的,謝謝您了。”

張校醫離開後,病床邊只剩顧漪一人。

她挨著床邊坐下,靜靜望著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雪白的床單襯得他無血色的皮膚透明,俊秀無雙的五官,加上那矜貴獨特的氣質,哪怕陸淵現在是昏迷狀態,也不減半分風姿。

甚至,平日裏越是強大的人,罕見地流露出脆弱時,更有種病態的破碎感,教人心生震撼。

顧漪眨了眨眼,看著陸淵搭在被子上的手,骨節分明很是好看,她伸出食指,用指尖戳了戳他的。

她不禁想起雪崩時在懸崖上拼死抓著她的手;徒步冰河下冰雹那夜,攬她進懷的手;還有,此時指尖因無力而半蜷著的手,上面還吊著針。

記憶中的手與眼前的真實相重合,好像不一樣,但又好像完全一樣。

讓顧漪一時有些恍惚。

原來,他那天受了如此重的傷。

畢竟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去,砸在嶙峋冰石上,怎麽可能只有背上淤青那點傷。當時梁醫生提到住院什麽的,她應該想到的。

隨後,顧漪又反應過來,自嘲地笑了笑,她就算想到又能怎麽樣,陸淵又不是沒條件治,他要錢有錢,要閑有閑,整成現在這幅鬼樣子不就是他自己作的嗎。

指尖傳來細微的顫動,顧漪回過神來,看向床上的陸淵,沒過多久,他的眼睫顫了顫,緩緩地睜開眼。

“醒了?”顧漪換上溫柔的笑,溫聲道,“現在感覺怎麽樣,有什麽不舒服的嗎?”

陸淵醒後猛地看向左手掛著的針,剎那間,漆黑的瞳孔散出無比淩厲的氣勢,擡手就要拔掉。

顧漪見狀連忙按住他,“你幹什麽,傷這麽嚴重就不要亂動。”

陸淵冰冷擡眸,“這是哪裏?”

“F大校醫室。”顧漪深呼一口氣,冷靜回答道,“這裏不是醫院,沒人能未蔔先知伸手到一個小小的校醫室。”

陸淵聞言瞥了眼針頭,移開了眼,他雖依舊面沈如寒霜,但那迫人的t氣質已經斂了大半。

然後,陸淵擡眸看向她,不善地瞇了瞇眼,“顧漪,你可真行。”

顧漪放柔聲音,“事從權宜,你也不想在明天的頭條上看到自己的臉吧?”

陸淵冷哼一聲,別過頭不再看她。

顧漪暗暗笑了,這人怎麽好玩啊。

但想到他身上的傷勢,她又陷入了糾結,不知該不該開口關心。

她問了,陸淵答了,那可就是要負責了。

望著眼前因吊著針而渾身不自在的陸淵,她的思緒忽的飄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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